17世纪咖啡从土耳其输入巴黎。Le Procope 是巴黎第一家咖啡店。1686年，由  Francesco Procopio dei Coltelli创办。咖啡店座落在巴黎第6区，赛纳河的左岸。中国的旅游客一般不知道有这个去处。即便是旅居法国1或2年的中国留法学生，亦罕有问津者。

Le Procope -1686年建立

Francesco Procopio dei Coltelli

1689 年，在咖啡店所在的马路对面，法国喜剧院兴建。从此，咖啡店取得“戏剧咖啡店”的美誉。至今，这条街道仍以喜剧院命名。巴黎大学La Sorbonne和先贤祠是Le Procope的近邻。从17世纪到18世纪，长达200年的时间，法国各种思潮风起云涌。法国大革命在1789年开始。尽占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势，以咖啡之美味，Le Procope吸引着不同性格的年轻绅士和学者们，但见不到女性顾客。先生们高谈阔论，有着共同的怪脾气。应该赞扬的事物，他们加以咀咒。应该咀咒的，他们加以赞扬。

但是不要小看他们。上图所示，举手发表宏论者是Voltaire（1694-1778），在他右侧是Diderot（1713-1784）。继中世纪“知识大全”之后，从18世纪以来，现代百科全书（1751）由Diderot首次编纂。几位“百科全书学派”学者Diderot， Benjamin Franklin（1706-1790）是Le Procope的常客。革命派Robespierre（1758-1794），Danton（1759-1793）到咖啡店来聚会。小说家Balzac（1789-1850）,Victor Hugo（1802-1885）也经常光顾咖啡店。还有青年炮兵军官Napoleon（1769-1821）。他们的大名都刻在这块圆牌上。Le Procope保留着Voltaire的书桌。可惜我没有见到。

1980年应法国教授邀请，我有机会光顾这家咖啡店。Le Procope保持着古老简朴的特色。我喜欢这里的氛围。咖啡店掌柜的，特意给我们每人一张明信卡，正面显示着Voltaire，Moliere（1622-1673），Rousseau（1712-1778），Robespierre，Benjamin等5位历史名人的肖像画，并且写上咖啡店的简史和特色。他微笑着向我伸手示意，我坐着的正是Diderot的习惯座位。他的话无从考证，显然，给了我非同寻常的快感，尽管是短暂的。恍惚间，我一下子退回到17-18世纪的法国。

这就是1980年Le Procope咖啡店掌柜赠给我的那张明信卡。

17-18世纪，这些大人物曾经是光顾Le Procope的常客。辩论激励革命思想的产生。他们创造了法国的历史。他们对人类的伟大贡献，是唤醒人们认识自己是人。凡是人都有人的权利。然而，凡是人都容易犯错误。他们自已也不是完人，后人对他们褒贬不一。他们在咖啡店留下的痕迹，依然令人神往。1980年，我来到了巴黎。Le Procope那块沉积下来的石头，默默无声地落在赛纳河的左岸。今天巴黎有很多街头咖啡座，任意摆开小桌和椅子。人们歇下来，喝上一杯咖啡。总有一些人在街头咖啡座，耗上几个小时，似乎什么也不想，什么也不说。他们在繁忙的闹市中，寻找“沙漠中的一片绿洲”。今天的巴黎街头咖啡座不是Le Procope。

图片   Edit Minerva

Patrick Modiano有本名作《青春咖啡馆》（中文译名），写的是20世纪60年代一群“浪子大学生”。他们没有思想，没有追求，尽管他们是知识分子。他们像飘忽的幽灵，无休止地在逃避着什么。Modiano笔下的“青春咖啡馆”不是Le Procope。我不理解2014年诺贝尔奖得主Modiano，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多的笔墨去描写“一代失落的青年”（la jeunesse perdue）。或许文学家只展示社会现象，把悬念留给读者。

今天的Le Protocope冷清、孤独，失去了灵魂。不能想像Voltaire，Diderot，曾经是这里的常客，也见不到Balzac，Anatole France回到他们习惯的座位。他们的时代已经远去。那个时代的巴黎很难和现实的巴黎联系在一起。今天巴黎的咖啡店，没有Voltaire，没有Rousseau，没有Robespierre，没有Victor Hugo。